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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宝记忆)新灵食堂门前的电线杆子

新灵食堂门前的电线杆子
崔河山
说起新灵食堂,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对于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人来说,那可是需要仰视的一个地方。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灵宝县城老年人都叫虢镇(灵宝人念决镇),那时候叫决镇公社,灵宝县政府驻地。决镇古代名气很大,在周朝是周文王弟弟虢仲的封地,隋朝以前称鸿卢川,隋大业三年改名弘农,唐天宝元年改弘农郡为虢郡,以至后世各朝各代,虢略镇都是郡县治所。上世纪七十年代,灵宝县城很小。东边新灵桥就到县城边缘,西边最边缘是影剧院,南边到立体声电影院,北边到龙泉浴池。政府机关分布在影剧院到灵宝大酒店之间,邮电局是当时最好的单位之一。今天的老邮电局,农行好像很早就有,一直都在。弘农涧河是县城东的自然分界线,今天的新华路是以前的老街。当年,灵宝最繁华的地方以新灵西街灵宝百货楼为中心,往北到大风烧饼夹肉门店(过去是猪娃市场,至今还有人称大风烧饼夹肉为老猪娃市场烧饼夹肉。),往西到影剧院,往南到立体声影院,往东到弘农涧河边。新华桥下有牲畜交易市场,新灵食堂在百货楼对面。
农村人很少去县城,尤其是小孩子,每次去县城像过年一样。在我的记忆里,好像只在新灵食堂吃过一餐饭。那时候吃饭除了付钱,还要粮票。有钱没粮票吃不到饭,有粮票没钱也吃不到饭。小时候跟着父母上街,一般是不吃饭的。赶集、上街背着提兜,提兜是母亲手工做的。大多数提兜用各种花色的布拼成,像僧人的百衲衣一样。哦,很多年轻人不知道百衲衣,百衲衣是一种僧袍。佛家弟子出门化缘穿百家衣,吃百家饭,用善男信女施舍的,或者捡来的旧衣服、零布碎头缝缀成衣,这种衣服叫百衲衣或者功德衣。而背的提兜则是家里做衣服剩下的碎布,母亲把碎布拼凑起来,做成有背带的布兜,出门可以装干粮或者其他物品。提兜是缩口的,下面大,上面小,袋子口一般会用纯色布缝一条花边,想想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家家户户都有提兜,走在街上,人人背上都有提兜,五颜六色也是一道风景。提兜装的最多的是馒头,农村人没有钱,粮票更短缺。上街、赶集大多数自带干粮。烙一盘凉粉,顺便把带的馍馍切成片,在凉粉鏊子烙热,就着凉粉就是一餐饭。一般农村集市或者公社驻地很少有饭店,但是一定会有一家羊肉汤店。点上几个菜,喝点小酒,再吃点主食,那个年代满灵宝城大概只有新灵食堂才可以。从我记事到新灵食堂消失,我只在新灵食堂吃过一次饭,就是进去的次数也超不过三次,多数时候是在新灵食堂外看牲口。农村孩子十岁左右,大人(现在叫家长)就教着干庄稼活,七八岁时学的是割草,春天草芽刚上来,放学回家大人就催着去割草,一直割到秋天。草割完了,搂树叶,直到冬天大雪封地才是真正的农闲。新灵食堂门口有一根黑色木电线杆,后来换成水泥电线杆。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家家户户都烧柴,秸秆,杂木树,果木枝,酸枣树……。劳力多的家庭,攒够一年烧的柴。劳力少的就不得不拉煤炭补贴,拉煤要去灵宝火车站,或者去灵宝化肥厂拉煤泥。衡岭原上人家必须要牲口,没有牲口煤是不可能拉回家的,我学的第二个活计就是牵牲口。我家爷爷奶奶年龄大了,拉不动架子车,爸爸和母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尽管父亲母亲非常勤劳,爷爷奶奶也经常拾柴,可是,那时候沟里的野酸枣刺都被砍光了,哪里有柴?家里的柴不够烧,每年都要拉煤,因此我就有几次跟着父亲看牲口、牵牲口的经历。每次拉煤,都要捎带卖猪娃、买猪娃,或者到花木兰商店捎个针头线脑,家里谁衣服实在破的穿不成了,扯上几尺布回家做衣服。牲口就拴在新灵食堂外的电线杆上,哪里往往拴着好几匹驴或者骡子。我们生产队有一匹小黑驴,一匹大黑驴,两匹驴性情温顺,有劲,拉煤时都愿意借。那时所有财产都是集体的,大型牲畜也是集体的,每个生产队的牲畜饲养室集中供养,因此,要提前几天跟队长借牲畜,如果农活忙,是借不出来的。
大人去花木兰商店买东西,或者去猪娃市场买卖猪娃,我就留在新灵食堂外面看牲口,那真是一种煎熬。虽然食堂肮脏不堪,人也不多,但是总有人。记得那里面零散排放着几张方形桌子,每张桌子配四条长板凳,食客稀稀拉拉坐在桌子旁,多数食客要一碗素面,个别的要一碗肉丝面,素面里面多半碗是豆芽,肉丝面有豆芽肉丝。如果食客面前摆上两个菜,那就十分阔气了。看牲口的我闻着食堂飘出的香味,常常是爬在食堂门口向里面张望,那些食客自顾自用餐,大师傅不时从取饭窗口吆喝一声“端饭”,立即有人应声,从窗口接过一碗面低头吃起来。第一次进食堂,是爸爸卖了猪娃回来,看我爬在食堂门口流着口水就带我进去问我想吃啥?我说想吃肉丝面,爸爸问肉丝面多钱?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因为没有粮票,那碗面没有吃到嘴里。第二次进新灵食堂好像是和同学一起去的,好像也是因为没有粮票没有吃到饭。吃新灵食堂的饭是取消粮票以后的事,也只吃过一次,吃的是肉丝面,还没吃饱。新灵食堂门外的电线杆子因为经常拴牲口,发生过几件令我终生难忘的事。一件事是我上学后,有一次爸爸去拉煤,借的是队上的大黑驴,但是拉煤的大黑驴,再也没有回来。爸爸说,大黑驴拴在电线杆子上,有一个外村的青骡子咬它,两匹畜生打架,大黑驴打不过青骡子,脖子上套着缰绳,活活被勒死在电线杆子上。后来爸爸找人把大黑驴尸首卖给杀锅,生产队两年没有给我们家分钱,才赔偿了生产队的大黑驴。另一件事也是我们生产队的,因为新灵食堂门外的电线杆经常拴牲口,就有附近的闲汉盯上了。那时候,生产队每年都会组织社员上山割蒿,积攒农家肥。山在东南面,从衡岭原到灵宝城,再上五亩山,或者苏村南天门,有时去朱阳后山,灵宝城是必经之路。拉蒿回衡岭原,到灵宝会稍作休息,有时买点油盐酱醋或者其他日用品,牲口就拴在电杆上。有一个人回来晚了,其他车都套上牲口往回走了。这个人回到新灵食堂门口,找不到驴了。他到处打听,有人指点他,让他到XX村去找。他急忙赶到XX村,一打听果然找到了。在一家院子里拴着,他拿着烟进了院子给主家递烟点火,说是找驴的。主家听了他的话说,从街上捡的驴,找不到失主,所以拉回家了。他赶紧把手里没有散完的烟放在小桌上,又从提兜掏出一包点心,满脸堆笑地说说:谢谢你,把驴招呼住,你看来也没买啥东西,这包点心你收下,驴我拉走了。他说完话就要去解缰绳,那人坐着没动,说了一句“你这么就要拉走?”,他说,老哥,行行好,都是农村人,以后你到我哪里,有啥事我一定帮忙。这次就算你行好,给我帮忙了。我还有一车蒿在街上,再晚就黑了,路上不好走。“那不行,我辛辛苦苦把驴给你逮住,在街上等不着你,又把驴拉回来,还喂了料。不说工钱,你不给我丢两个料钱?”那人依然坐着没动。他看看栓驴的地方,心里说“哪里有料,分明是想要钱。”嘴上却说,老哥,我上山割蒿,都半个月了,身上没有带钱。要不今个让我把牲口拉回去,明天给你送钱。那人说,“那不中,你把钱送来再拉。”此后,任他苦苦哀求,主家就是不松口。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就和主家商量好给十块钱,把驴拉走。说好后,他又跑回村子,凑了十块钱送到XX村。那天,回到家天已经快亮了……原来的灵宝县今天变成了灵宝市,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灵宝县城方圆不过两平方公里,那时候的老街是窄窄的一条街,两旁都是低矮的瓦房,灵宝城当时最自豪的是老城人。至今灵宝县城已经扩大了至少十倍,二十倍,但是那些灵宝城的记忆却常常挥之不去,尤其是新灵食堂门口的电线杆,虽然新灵食堂早就找不到踪迹,但是那根栓过驴的电线杆却依然矗立在记忆深处……
先秦遗民,崔河山,肉很贱,骨头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