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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科（小说）
作者/柳再义
金一歌活得憋屈。
他是名牌大学毕业，在单位有年头了，可是同事依然喊他小金。小金，你帮我把电脑看一下。小金，你觉得孩子选什么专业比较好？
这样就把人喊小了，叫轻了。当然，称老金也不好。毕竟正当中年，头发还多得很。小金老金不好，直呼全名也不好，怎么说呢？就是缺少一个职务。
倘若有了职务，比如金局，金处，金科，都好听。特别是同学聚会，老乡聚会，这多有面子呀，安排的座位，就会不同。要是回老家故里，亲人脸上有光。说不定还会写进地方志，或者是统战部编辑的名人通讯录。
可是现在……唉，没个一官半职，怎么混的呀？年龄越大，压力好大呀。
金一歌的水平是有的。领导的讲话很多是他起草的。他职称评过了，人缘还可以，就是得不到重用。还是出身卑微了啊。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金一歌看到那些溜须拍马点头哈腰之辈，很是不屑。小人得志，趾高气扬，还不是因为父母有权势吗？算什么鸟本事！
朝廷无人不做官，这个，金一歌知道。他父母皆农民，老实巴交，不能给予指点。路得自己走。想起这些伤心事，他一个人喝闷酒。人们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可是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急人。
曹操是说不得的。说曹操，曹操就到。机会突然降临，没准备的人就会傻眼。金一歌不会。这不，原来的一把手被抓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竞聘上岗。处长科长的位置全部空出来，公开演讲，公平竞争，庸者下，能者上！
那些搞暗箱操作的人，最怕透明。就好比是浑水可以摸鱼，一旦水清或者是把水抽干，谁没穿裤子就看出来啦。几斤几两，是骡子是马，一目了然。这一次，金一歌志在必夺，一定要抓住机会呀。名牌大学，这书不是白念的。论文凭资历，学识水平，他金一歌早就够啦。
金一歌应聘的是秘书科长。他有自知之明，喝酒搞关系不行，写材料可以。 秘书科长，跟在领导屁股后面，什么事办不成？先帮领导拎包，将来领导的位置说不定就是自己的了。要是做到秘书长，那就是实权派人物了。
大家也觉得这个职位非他莫属。听说现任领导特别爱才。金科，金科，竞岗尚未开始，就已经有人在这样叫他了。
金一歌准备得很充分。他高屋建瓴，自信满满，才思敏捷，金句迭起，坐在前排的领导，还有组织部的人，投去赞许的目光。讲到高潮处，爆发了掌声，场面相当可以。
感觉有戏，应该是成功了。金一歌期待盼望已久的一天，终于到来。本周五结果就会上墙。啊呀，真的是太兴奋了。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人喊他小金了。小金小金，听得烦死人。嗯，不对，领导叫他小金是可以的，那表示亲切。
这几天，他发现人们看他的眼光都变了。变得尊重有礼貌了。难怪大家削尖了脑袋要当官，捞不捞好处先不说，光是虚荣就很受用了。去食堂，上厕所，和他打招呼的人，多了起来。你看看这人势利的，变起来比天气都快。
周五一大早，金一歌压抑不住，去看结果。去早了，还没有贴出来。他上上下下好几回。借故打开水，上厕所，顺便瞄一眼。呀，怎么没有自己？！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煮熟的鸭子会飞吗？说什么公平竞争，全是骗人的鬼胡话。愚弄百姓的老生常谈！天下没有白乌鸦，只不过换汤不换药罢了。
金一歌很绝望，很出丑，算是彻底看透了。这一次更气愤是因为，已经张扬，又被耍了，怎么收场呢？两块脸朝哪搁，怎么下台阶，还不如不参加。他心灰意冷，迷迷糊糊，前途渺茫，甚至都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了。
找不到存在感，有的尽是屈辱。金一歌太累了，他想休息了。服完药后他就躺下，仿佛这个嘈杂纷繁的世界与他无关。在遥远的路上，他看见成群的仙鹤。天空绚丽斑斓。他像踩在云朵上，无比轻盈。
等醒过来，他发现房间明晃晃的。老婆就坐在床沿，紧握着他的手。亲戚朋友都站在旁边。“金科长，金科长”，他办公室的女实习生也在，人事科长也在。
这是哪儿？这是病房。他像是做了个梦。老婆禁不住哭了起来。同事告诉他：当选了，祝贺呀！人事科长惭愧地说，是自己太粗心，一个电话打岔，就把名字打漏了，对不住啊，表示歉意。
没事，没事。金一歌像变了一个人，非常大气洒脱。他感谢大家关心，请各位到紫峰大厦吃饭。这是全市最高的餐厅了，整个古城美丽的夜景尽收眼底。
在饭桌上，推杯换盏，莺歌燕舞。这是一顿答谢饭，也是一顿祝贺餐。席间，好多同事阿谀奉承，听得人春风得意。有人事后诸葛亮，说从进单位的第一天，就知道金科是一匹黑马。又有人说，金科，以后可要对小妹多关照呀。敬酒的时候，像故意站不稳似的。这酒一浪高过一浪，以至于带的酒都不够了，不得不临时买，喝混酒了。
花费看来不得少。怎么说呢？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难买一高兴。他让老婆出去取钱，自己陪大家胡吃海喝。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老婆回来。正要催，电话响了。“你怎么搞得，掉粪坑里了吗？简直比乌龟还慢……什么什么？是人事科长，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人事科长告诉他，鉴于金一歌同志心理承受能力太弱，领导决定暂不拟担任秘书科长了，希望他再接再厉，进一步成长。
怎么会这样？开什么国际玩笑？简直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金一歌仰天长叹，手机滑落到地上。顿时，他整个人就摊了。倒在地上以后，发羊角疯。像赵本山小品里演的，抽筋。一起吃饭的人，赶紧过来搀扶。
喝高了，快点叫的士，送金科长回家吧。
2020.11.1夜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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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柳再义，《读者》《思维与智慧》杂志签约作家，诗人，省级报纸副刊主编。其作品清新雅致，内涵深邃，娓娓道来，温暖心灵。入选新加坡全国中学课本，被南京电视台采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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