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方
文/田子渲（四川）
“我，想在南方买一间小房子，临着海，有白云蓝天，还要四季如春……”陈冉双手托着下巴，疲软地倚靠在冷冰的金属车窗边缘喃喃。陈冉坐上这一辆老旧的绿皮火车，一辆已在轨道上行驶数个春夏秋冬正面临淘汰的铁皮燃油机车，她期盼着这个时刻，苟延残喘的火车，将带她驶向真正的“春天”。对面坐着一位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脸上些许青色的胡茬为他平添几分沧桑。彼时，他正对着一桶泡面大快朵颐，发出出粗鲁的“哧溜”声。陈冉皱了皱鼻子，厌烦地缩到座椅角落，下意识紧紧攥着怀里背包的肩带。泡面的热气从纸碗中慢慢升腾，在封闭的车厢中形成一团朦胧的水汽，然后又在空气中散开，在玻璃车窗上结起氤氲的小水珠。陈冉侧头想再看看窗外的风景，眼前却只剩迷蒙。“这样也好。”陈冉放轻放平了呼吸，把头趴在双臂上，似睡非睡进入无声的世界。半梦半醒间，陈冉曾抬起头。窗上的水汽已散尽，窗外的景在快速后退，她在用同样的速度前进。只是盯着窗外半刻，就令她有些头晕目眩，胃里连锁泛起恶心。或许的确不该再回头看的好。陈冉出生在冰天冻地的北方，零下的气温似乎要将一切都冻住，包括深藏在身体里那颗火热的心。她没有传统北方大妞的粗犷豪爽，严谨刻板的家庭氛围让她总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唯恐行差踏错。穿着洗得泛白衣衫，的她是那种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的平凡姑娘，却又在本质上与她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她不优秀，不美丽，她成长在大人们的叹息中。久而久之，陈冉喜欢当一个小透明，时刻隐藏压抑着自己，那颗心却总无处安放。那一年的初秋，班上转来了一个女生。她叫简玥，有着轻柔的声音，姣好的面容和娟秀的字体，仿佛江南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儿，言谈举止带着一股子软软糯糯，又处处彰显着胸有诗书的气质。她来自南方，生长在阳光灿烂下，温暖的气候滋养出温柔的她。简玥是陈冉的前桌。陈冉喜欢在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偏着头静静地观望着她的背影，看她专注沉思的模样，看她谈笑风生的模样。有时简玥从陈冉身边经过，空气中总会飘过一阵淡淡的香气，慢慢钻入鼻子里，在她心上击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唤起她逃离的愿望，唤醒她对南方的憧憬向往。那是一个简玥的世界，她不曾到的地方。想要去南方走走，去简玥的家乡镇江看看，成了陈冉心底的念想。昨日，念头在无意间又再次从脑海中掠过，她怯怯地将它一把抓住。片刻的紧张与害怕过后，带给陈冉的是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冲破桎梏的激动轻松。几天上课，这个念头突然间由一丝小火星燃烧成火焰，甚至是要飞窜上天炸出五彩斑斓的烟火。陈冉拿着钱给自己买好了去镇江的火车票，最廉价的一班列车。她选择在周六的清晨，带着单薄的行李，在天光微亮中起行。破晓前的街道于陈冉而言，既熟悉又陌生。街边买早点的老板刚出摊，围着锅灶忙碌着，等待时刻食客们；路灯尚未熄灭，带着些昏黄的秋意；稀稀落落的行人神色从容地享受着清晨。微凉的空气顺着衣领边溜进，陈冉拢了拢外套，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陈冉准时登上了列车。列车从白天又驶向夜晚。陈冉无法再入睡，睁开眼再次看向车窗，车窗上映出的陈冉也在疲惫地看向她。车厢里十分安静，隐隐约约回荡着旅人熟睡时轻而浅的呼吸声。她又想起简玥，她还没有把自己奔赴镇江的消息告诉她，她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吧。陈冉这样想着，但疲倦好像不觉间抽离了一分，在心里悄悄地哼起歌来。对面的大叔醒了，睁眼看见陈冉仍是缩在角落里坐得远远的，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似想要拉近距离，然后问道：“一个人去旅行吗？还挺有意思的。”陈冉十分戒备，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是摇头，很快撤开了视线。再次依靠在冰冷的车窗沿上，她知道这是个善意的对话，但异乡的陌生和紧张感让她没有开口的欲望。现在距她离家已经6个多小时，漫长的旅程不得不又把她推入思考。母亲还没有发来信息，或许以为她只是寻常一样在外自习，她亦没有将这一疯狂举动告诉母亲的勇气。“到了镇江然后呢？”她不知道。那种非去不可的欲望在她眼中慢慢隐去。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想通了什么似的，向对面坐着的大叔问道：“大叔也是一个人去镇江吗？”大叔显然没想到陈冉会再回问，但仍用带着些许口音的普通话回答：“是回家呀。”陈冉意识到其实现在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要的，“到了镇江然后呢？”她不禁又自问。也许此刻的行为并不是实现愿望最好的方式。陈冉愿意去到简玥的家乡，她想要去到南方，但不是现在。她要理直气壮地踏上那片土地，在那里生活。没有再犹豫，当列车停靠在站台时，陈冉轻松地下了车。她略显兴奋地踏在水泥路面上，双手插在兜里，又哼起歌来。她决定在这里结束这次旅行，即使并未到达终点站。消散了复杂的情绪，陈冉心里感到释放。虽然心里装着远方，但现在，她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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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田子渲，现就读于四川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文字爱好者，喜爱电影、小说。
《作家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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