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前夕，我回家了。

时间过得真快，年初我伴随着春天的脚步离家，再回家的时候，已是秋风瑟瑟，红叶满山了。

父亲又苍老了许多，苍发又添了几许。母亲依然是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每天早上拄着拐杖艰难地绕着那排楼房锻炼一圈儿，然后一整天就坐在轮椅上，落寞地看着街道上行人，对着熟人微笑。

街道边上，晒着玉米和大豆。秋收季节，庄户人十分的忙碌，母亲就坐在一堆玉米穗旁边，金黄的玉米在太阳地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走过去，坐在母亲跟前的玉米堆上，那新鲜的玉米清香顿时沁入我的心肺，这久违的清香，我记不清离我有多久了。记得高中毕业那年，是玉米的丰收年，我和父母亲整整收了一天，家里的地上堆满了玉米，我爬在玉米堆上，捡嫩玉米穂，那刚收的玉米潮潮的、滑滑的散发着清香，可能是第一次这么强有力的劳动吧，竟然在玉米堆上睡着了，在玉米清香的包围中，睡的那么熟那么香。

紧挨着母亲，坐在玉米堆上，心里踏实了许多，一切生活的烦恼与艰难此刻都消失殆尽。即使母亲有着病弱不健全的身体，也让我感到了温暖和依靠。但我的内心深知，病愈后的母亲是脆弱的，她的内心、她的感情，甚至生命也是脆弱的。我深知，作为儿子的我，应该义不容辞地站在父母的身后，做年老父母的依靠，像一座山一样高高的站着。

为了多病的母亲，父母搬离山里的家已有三年多了。父母现在住的地方，是公路边的村委会所在地，离山里的家五里路，我们兄妹回家看父母，也很少再回山里空无人烟的家了。

我是要回去看看的。顺着通往陕西丹凤县方向的公路步行回家，当年的土路现在变成了水泥路，宽阔的路面延伸进无边的深山里。不时的有摩托车从身边飞一般的驶过，掠过一股凉风。现在的山里摩托车比自行车多许多，依着公路从豫陕边界大山里流出的河水，清澈见底。这条没有名字的河，不知疲倦地缓缓流淌，养育着家乡的人们。秋阳下，河水闪着碎碎的阳光，在岩石的缝隙里跌宕，溅起雪白的浪花，偶尔有一水潭，有鱼，但很小，无人惊动的鱼儿，懒懒洋洋的自由自在地游动。

在公路上走一段儿，拐上一个山沟，这个山沟就是我的家了。山沟很窄，一条仅可以通三轮车的小路，七拐八拐的向山沟深处延伸。山的两边长满了桦栎树，这种树就是用来种植木耳的树。很多年来桦栎树都是山里人经济来源的树，随着政府天保工程的实施，桦栎树被禁伐，但它曾经的辉煌，曾经带给山里人的经济收入是功不可没的。山的高处，黄栌树的叶子，已经发红，红彤彤一片片的像火样燃烧在丛林。我知道，种麦季节到了，山里的父老乡亲，就是根据黄栌树叶的颜色，决定秋种的时间。

秋天的中午，山沟里很静，没有人迹，没有人声。如果不是这条小路，不是这路上依稀可辨的摩托车车辙，你不会想到这个小小的幽静的山沟会住有人家，会有生活的天地。路边的庄稼地里，玉米大都已经收完，留下没有长熟的大豆，在秋风里摆动着发黄的叶子，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走在小路上，心里生出一种亘远的苍凉感。记得前些年在家时，山里还人畜兴旺，热热闹闹。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山里的年轻人出外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做生意的做生意、搬离的搬离，山里也没有多少人居住了。只有一些年老的或者家里有不方便的人，在山沟里延续着以往的生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不过山里的劳作也比以前丰富了许多，除了种地外，多了用于发展经济的食用菌袋料、烟叶等。即使日落而息后的生活也丰富了，家家有个卫星接收的大锅，一次收几十个台清晰的电视节目，看够电视，也会翻腾出几盘光碟，打开VCD，山沟里宁静的夜晚便会有热闹的曲剧或者豫剧的声音伴随着几声狗吠，在黑夜里萦绕，使山沟里的夜多了几分温馨和恬静、多了几分生机和欢乐。毋容置疑，山里尽管偏远，但也在无声的发生着变化，但它又实实在在的让人感觉到它好像远离了尘世，远离了生活。

家门前竹园，竹子依然旺盛的长着，张扬着一片绿色。院子里长出了荒草。我和父亲的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秋天的阳光下，显得凄凉而又冷寂。站在空空的院子，心里涌出一阵伤感和落寞。这就是我的家，这里生、这里长，又从这里走出的家啊。此刻，我站这里却像个久违的游子。

当年，我亲手栽下的樱桃树已有小盆粗了，在秋风里不时地掉落着叶子。我栽它时，有大拇指粗，几十年过去了，它已长成遮荫半个院子的大树了。遗憾的是，我却只有一年在春天的时候回来看到它的花开，更别说吃它的果实了。我清楚的记得，那年春天，那雪白的花稠乎乎地开满枝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引来无数蜜蜂在花丛中忙碌。但是，我从没有忘记过它。每年的春天我都会打电话问父亲，樱桃树开花没有，到樱桃熟了的时候，问樱桃结的多不多。无论走到哪里，我亲手栽下的这棵樱桃树，它雪白的花都开在我的心间，樱桃甜在我的心房。今天我站在它的阴影下，站在它的怀抱里，却没有那种成就感。

一片从树上掉下的枯叶，伴随着我的酸楚和失落轻轻落下。这时，我看到院边，那一片开着碎碎小红花的节骨草，虽然已到秋天，而它仍红艳艳地开放着。当时父亲说，这节骨草可以避邪，我就从房后的山上挖出来把它栽到这里，现在它挺着像人的一样身子，傲立在秋风里，旺盛的开着小小的碎花，灿烂一片。

这个院落除了父亲平时回来看看外，已毫无人气。但这毫无名气的花草，仍旧悄悄的开放着，不图名利，不怕寂寞地顽强地散发着自己的芬芳，香飘在这个久无人住空落的院子里。

坐在家的台阶上，望着院落里的一草一木，望着门前山岭上的丛丛红叶，望着从山顶上飘过的白云，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和沉重。

曾经有一个网友批评我，说我写的文章太多怀旧，太多的沉重和太多的无奈。为什么不写现在，不写在都市里的生活。

朋友怎知我心，怀旧就是回忆，回忆就是不想忘记，不想忘记，就是忘不掉根植在心灵深处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和你息息相关，亲密相连的。

生活里有诸多的无奈，使你要做出选择。但有些东西你就是忘不掉，这忘不掉的，就是乡情。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家乡，即使它贫困和偏远，也不要忘记。因为家乡是你的根，忘记了家乡就等于忘记了母亲。

【编者推荐】家乡情结是人的感情世界里最丰富最柔软最珍贵的一部分，深藏在每个人的心底，伴随每个人的一生，令人缱绻，百转千回，愈老弥浓。无论走得多远，累了，老了，都想回到自己的家乡看看。为生活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到家，回到年少生活的地方，坐在身体病弱不健全的母亲身边，心里就感到踏实和温暖。虽然长期漂泊在外，但一颗心时时牵挂着家里的一切，父母、村庄甚至樱桃树开花结果。一切都在变化，曾经人畜兴旺的村庄尽管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但终跟不上社会快速发展的步伐，渐渐地苍凉落寞了，让人徒生多少悲凉。但家乡是根、是生养你的亲人，是根植于心灵深处忘不掉的情愫。请欣赏周天鹤老师的《家乡情结》。

良心就是眼睛（外一篇）

走进县工商银行是下午四点多，银行里人不多，但窗口依然被人占据着。我径直走向大厅拐角处的自助银行自存一体机那里。这个自助机器为了方便下班后人们来办业务，一个门通向外面的马路，一个通向大厅，和大厅比起来，这里很僻静，很安详。

机器前面有四个人，一个保安正帮一个妇女在现金汇款，站在我前面的是两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俩人一直在轻声交谈着。我的身后再没有人排队。

说实话，我这个人最怕去银行，一面对那一串几十个阿拉伯数字，立马头蒙，常常不是少写一个数字就是写错一个数字。于是，我也打算到跟前，把钱和账号一并交给保安让他帮我搞定算了。

排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保安帮最前面的女人转了账，刚要走，站在我前面的女人便把手里攥住的一沓子钱交给保安，并从口袋里掏出上面写着账号的烟盒纸说，你也帮我转一下吧。

保安很尽职，不说话就接了钱，在机器上麻利地操作起来。俩女人睁着眼睛看着保安不住按动着按键的手指。听着按键响亮连续的声音，我感觉到保安动作之快捷和熟练，看起来这个小伙子保安对此是轻车熟路了。可机器里吱吱地响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弄好，我抬头一看原来有两张钱机器不认。保安拿出来了几次用手把钱整好弄齐再放进去，但那该死的机器，依然冷漠机械的把它送出，脸憋得通红的保安叹口气很无奈地拿出那两张钱，对俩女人说，你拿到窗口把这两张汇了吧，这两张机器不认。妇女接过钱说，算了吧，就汇这些吧。说完拿了钱就离开了机器旁。

我也没再好意思，让保安帮忙，就走近机器，顺手按下了输入的绿色按键。可是机器的显示屏上并没有马上出现输入账号的长条框，反而里面响起了工作时的吱吱声，在我等待机器的反应时，机器的下口哗啦一下开了，那张开的口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沓子人民币，看薄厚有千元左右的样子，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俨然像我刚操作完要取款一样。我傻了，回头看看后面没人，再环顾四周也没人，愣了片刻，我立马想到是不是刚才那个女人的钱没有完成转账啊。我没多想，就拿出钱，走进大厅。大厅的两位女工作人员，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取号机旁边，保持着那特有的站姿，那个保安也尽职地站在门口。我喊了声保安，“你过来，你刚才帮人汇的钱没汇出吧？”，话音刚落两位银行工作人员就到了我跟前，好像害怕我拿钱要跑似的，赶紧要拿我手里的钱。我说你们先别着急，听我说完，保安赶紧跑过来，又一脸紧张地跑了出去。工作人员听了我说完经过，就接了钱数了起来。我说，把钱交给你们了，你们自己处理吧。这时，保安也叫回了那两个妇女，俩妇女一脸迷惑的样子，听了我的话后直埋怨保安。我对妇女说钱我给她们了。说完，我又走回机器旁，完成了我的转账。

走出银行的门，冬日的阳光很灿烂很温暖。在没有一句感谢的情况下，我仍感到心情舒畅，眼前的一切很敞亮。

晚上我把白天的事儿告诉了媳妇，我故意问她，你说我是不是很傻，这一千多块钱还可以买两双鞋，买件棉衣的啊。

媳妇头都没抬说，多亏你没拿，先不说，公安局找不找你，你拿了这钱一辈子良心都不安。

我很欣慰地笑了，心里想，咱这媳妇不赖，很善良正直不贪啊。

其实做人就是要这样，正直善良厚道。面对今天的事儿，无论有没有人看见、无论有没有电子眼，都不应该有丝毫私心和贪婪，因为良心就是人的眼睛、就是上天的眼睛。

【编者推荐】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多少人见利忘义，违背做人的基本原则、违背良心，做出很多不明智甚至违法行为。而文中作者在看到取款机吐钱的一刹那，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首先想到是别人的钱，丝毫没有想据为己有的念头，平静地交给工作人员，在没有一句感谢的情况下，依然感到心情舒畅。结尾又写拿此事考验妻子，妻子的回答更令他满意钦佩。良心就是人的眼睛，良心约束着的人时时自律，良心安一切都安。

【作者简介】周天鹤，1964年生，河南卢氏县官坡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北京某杂志执行主编。《中外文艺》特邀专栏作家。爱好文学三十余载，用文字抒发感情，先后在报刊、杂志、文学网站发表小说散文剧本等，有多篇散文获奖。九十年代发表电视剧本《水弯弯路弯弯》、《太阳树》、《崎岖的山路》，其中《崎岖的山路》，被河南电影制片厂拍摄，在中央二台和中南六省电视台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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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淑清

本期编辑：张 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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