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汉不是实愣子，就是大脑缺了根弦。
一九九七年，也可能是一九九六年吧，当年不叫愣汉的他参加了高考。心高气傲的愣汉以为自己一定会独占鳌头，谁知命运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高考成绩揭晓后他竟然以五分之差名落孙山。
愣汉当时懵了，看着大红喜榜上一个个平日为自己所不屑的名字，他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不知是咋样离开的学校，二十余公里的山路愣汉是走着回去的，一路上他嘴里不停念叨，我竟然没有考上……
回到家里不吃不喝睡了两天，任凭父亲呵骂，母亲央告，他都一言不发。
第三天早上起床，吃了两碗干米饭后，没有洗漱，衣衫不整的他出门了，嘴里还是絮叨着那句话，我竟然没考上……他的小名没人叫了，他的大名没人叫了，从那天以后，村里多了一个脑子缺根弦的愣汉。
急坏疼坏也吓坏了父母，愣汉被领着四处求医，无奈受家境所限收效甚微。
有人指引，愣汉还可以出点蛮力，大多时间他只是在村子里荡悠。别人开他玩笑他会傻傻回应一句或嘿嘿一笑，无人打扰时还是嘟囔着那句话，我竟然没有考上……
愣汉还是愣汉，只是个子长高了，身体长壮了。一天，他又在村里瞎转悠，碰上劳动回家的高大爷。
“愣汉，想要婆姨不？”高大爷开着玩笑。
“婆姨？”可能是以前没人和他开过这样的玩笑，愣汉这次没有嘿嘿傻笑而是反问了一句。
“对对，有婆姨可美气了，给你缝新补烂，养儿抱蛋。”好开玩笑的高大爷见愣汉和他接茬，索性站下来调侃。
“婆姨？嘿嘿……我竟然没考上……婆姨在哪？”愣汉脸上露上少有的笑容。
正在两个人说笑间，高大爷突然看到村里的玲玲提个草筐向这边走来，这个爱耍笑的老汉又来了兴致，“愣汉，快看，婆姨来了。”说完用手指着玲玲。
“你这个坏老汉，咋不把你孙女给愣汉说个婆姨呢？”虽然知道是开玩笑，玲玲还是羞红了脸，嗔骂了一句跑开了。
玲玲也是个苦命孩子。父母常年卧病在床，有一个哥哥还是个二流子，久在门外少在家。初中没毕业的玲玲只好辍学回家，扛起家里的重担。
谁也没有想到，一句玩笑话却让愣汉当真了。
从那天以后，玲玲只要出山劳动，愣汉就会不远不近地跟着。嘴里念叨着，婆姨，嘿嘿……愣汉这一举动，可把玲玲吓坏了，她毕竟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告诉自己的父母，又找愣汉的父母，只是无论谁人劝说，愣汉根本不听，依然是我行我索。
和一个愣汉没法较量，就是法律也不好约束他。好在玲玲发现愣汉并无恶意，也就不再说他，愿意跟就让他跟着。
时间久了，愣汉每天准时出现在村头，只要玲玲出来，他就会跟在后面。玲玲奇怪地发现，在她劳动时愣汉会盯着她看，有时还会帮她拔些草放在地畔。
有一次玲玲去井边挑水，正好又碰见愣汉。等她刚打满两桶水，愣汉却跑过来拿起扁担挑起水飞跑，一路到玲玲家门口却停下了。等玲玲气喘吁吁从后面撵上来时，愣汉咧着大嘴嘿嘿一笑叫了声婆姨跑开了，玲玲是又无奈又好笑。
时光一晃四五年过去了，玲玲已出脱成一名大姑娘，可怜的愣汉还是不离不弃地跟着她。挑个水，拔个草，拾个柴，偶尔还会傻傻地叫声婆姨。
那是一个冬日的清晨，天气特别的冷。愣汉赖在被窝不想起床，突然，他听到一阵嘀嘀嗒嗒的唢呐声还伴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今又有好吃的了！”兴奋的愣汉一骨碌爬了起来，两把穿好衣服就冲出了大门。
愣汉愣住了，他清楚地看见一大群人涌进了玲玲家。他想拔腿跑过去，无奈双腿象灌满了铅，立在原地不会动了。
大约晌午时分，唢呐声和鞭炮声再次响起。愣汉躲在村头的大榆树后面，他看见玲玲穿着婚纱，顶着盖头向一辆小车走去。是玲玲，愣汉看的很清楚。
等一行婚车驶出村口，愣汉疯了一般向村口跑去，鞋跑丢了，摔倒后额头磕出血了，他不管不顾。
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愣汉扑倒在地，失声痛哭。好心的高大爷走向村口，正当他准备拉起愣汉时，他意外地听见愣汉口齿清晰地呐喊：玲玲，我刘成仁不是愣汉呀……
从那以后，刘成仁进城打工了，村里少了个愣汉。

　　
作者简介：王尚志，男，1977年10月生。陕西吴起人，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延安社区文化促进会会员、吴起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延安日报》、《社区文化》、《长征》杂志及《文苑漫步》网刊等。部分作品参加市县文学赛事获奖。现供职于吴起县财政局非税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