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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不等式
● 王 颖
这事儿要从一支钢笔说起。清早，丈夫从车箱摸出一个小方块包装给我。不用晨光照，心眼立马新亮。颇为惊讶！想起一月前曾收到短信，显示我有快递。当时有点儿懵，查看近来的购物信息，未曾行动。以为短信误发，半月后，抱着侥幸心理，吩咐丈夫得空去瞧瞧，想必就是这个了。
迫不及待地拆开小纸箱，里面是一个端庄的漆黑色纸盒。方方正正，油亮可鉴，貌似笔盒，若有墨香迎鼻。启开，果真是一支银灰色的钢笔。秀气的笔杆，圆润的笔头，笔帽上有着馏金的方格花纹，好不雅致！一看就是女士专备。盒边还有两支替用笔尖，真正细心了！拿到手上，沉甸甸。翻过来，笔身上竟镌刻着娟秀的小楷“做王老师永远的学生！”一股清甜的暖流瞬间涌来，滋养着心花“噗哧”一声绽放！村上春树的小确幸也不过如此吧！被人惦记，被人关爱的滋味甘之如饴！“如果开心你就发个圈……”做老师的年岁越久，礼物和赞美亦收得愈多。虽口口声声不让孩子们送礼，可哪一次我不是喜不自胜地发友友圈，刷刷存在感呢？“咔咔咔”拍照，配个文，晒起来！“寄件人，李超，浙江市……”应该是我的学生。可一时间大脑里又没有这个名字的空间！到底是年纪大了，没记性！对这种忒不理事，进朋友家十遍都摸不着门的笨脑子，我只得苦笑，容自个儿慢慢想。不多时， 桃心赞挂满了屏。可以想象到别人的羡慕，很多人都知道我收到学生走心的礼物吧？我应该算是合格的老师吧？虚荣心又一次得到饱饱满足，被窗外艳阳照过似的涨开来！只是，时至中午，“李超”还不曾被我从脑海中捞起……
再看包装盒，寄件处是浙江的一家厂址或商品街。莫不是前三年我教过的普通班的孩子？难怪老师们常说:若干年后，还记得住老师的多半是成绩不算优秀的孩子，他们特懂感恩。心隐隐有了不安:他是怎样精心留意为我满街挑选一支笔？或者那里就是封闭的厂房，灼热的空气，冗长的工作时，枯燥的流水线……这个孩子兴许正承受着成年人都难以忍耐的生活的辛劳和单调，却能沉下心来为我镌刻上一份别样心意。再看，寄来的地址并非学校，而是我的新家住处。这该是他从同学口中得知，也真是用心之极了！遗憾的是被他心心念记的“王老师”却……深深的羞赧随之而来。难以想象，“李超”若知晓我此时的无记忆该是何等的失望。同样的情形两年前也发生过。那次有个孩子专程来看望我和班主任，看着孩子红扑扑的脸，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小家伙！”我拉着他的手亲热地问长短。“你忘了他的名字吧？”班主任突然来一句。孩子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心虚地咂着嘴，生生看着孩子眼光黯淡下去，心里不知会怎地伤痛！我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
想了一天的“李超”仍未被我记起。如水的月亮照在床沿，“做王老师永远的学生”几个银白色的字仍映在眼前。什么时候我对“李超”有过特殊的关照吗？是带他看过病？给过贴心的问候？抑或是批评教育过？没有吧？脑里空荡荡，全记不得了……自责潮水般漫来，孩子们和我分明做的就是一道爱的不等式呀！一张张纸条，一句句问候、倾诉，一份份礼物……无一不是倾其所有的真心，于我不过是一道自认能证实价值的荣光、一份炫耀自我的资本！我平日里与他们的相交未必就全然用了心，还算温和的言语也不过是一种本性驱使，孩子们却能铭记！他们的爱心、恩情未必受我影响，否则，我的心田为何没能为他们留下一席空地……这是一道严重失衡的不等式。谁说过:别人尊重你并非你优秀，而是别人高素质！这群孩子用纯洁照鉴了我的真形……凉凉的月光拂着我火烫的脸。
感谢！孩子，在你生命的客栈容我留下身影。报歉！孩子，这道算术中我做了负数。感谢！孩子们，时时教我去做爱的全等式。（作者单位：公安县埠河中学）推荐阅读：1.【新中国70年】一幅画卷耀荆州｜梦里花 山栀子2.【时评】“好课”方能“致远”｜山栀子3.【故事】观课中的尴尬｜山栀子4.有一个女生叫曹雅5.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