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树
故乡，是一个亲切的词汇，听起来就很温暖的感觉。故乡，是多少人心生怀念的地方，是多少漂泊的游子魂牵梦萦的地方。也许很多人都有故乡情结，而我更是如此。无论时光怎样流逝，岁月怎样轮回，抹不去的还是故乡的影子。它像一颗种子落在原野的泥土里，不管季节怎样变换，依然会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地长在记忆里。 我的故乡，确切地说是爸爸的故乡。那是一个离我家很远的小村庄，小时候很喜欢去那里玩，因为那里有奶奶，有好多堂兄弟姐妹。上学之前经常去那里，上学以后每到寒暑假的时候，我就会求着爸爸或妈妈送我去那里住些日子。多数时间是爸爸带上司机亲自送我，带上我的衣服、画册，还有给奶奶买的礼物。 儿时的故乡，是个不大的小村庄，虽然不算偏僻，但是很落后，家家过的日子都不富裕。奶奶家算是村里生活条件最好的了，因为有在城里上班的儿女，这使得奶奶在村里很自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庄，泥草房排列得很整齐，中间两条土路干干净净，村里的人们既勤劳又淳朴，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因为父母上班，家里没人带我，弟弟也小。所以我的童年时光大部分是在奶奶家度过的。儿时的记忆里，是很少有玩具的，我那时候最多的玩具便是“小人书”，尽管那时候并不认识几个字，但是喜欢那些连环画册，经常拿着画册缠着大人给读。我喜欢读书的缘故，大概源于此吧！印象里有关古典名著的故事就是从连环画册里知道的，小时候最喜欢看的是《红楼梦》的画册，记得一套有很多本，我把它们当做宝贝。在一个不懂爱情为何物的孩子眼里，看的只是热闹，并不是真正地懂得书里的一切，直到现在也喜欢看《红楼梦》，总是为宝黛的爱情悲剧感到遗憾。我常常拿着从家里带来的画册去向村里的小伙伴们炫耀，我给她们看书，她们就会带我去原野上玩，挖野菜，采山杏，扑蝴蝶，捉蚂蚱。
记得那时候，村外的草原上有很多山杏树，每到春天杏花开的时候，我们就会去树上折花枝，去草地上挖野菜，堂哥和他的小伙伴会爬到榆树上给我们摘榆钱吃。榆钱既是榆树的种子，一串串的长在树枝上，圆圆的软软的，清香中带有甜甜的味道。夏天的时候，草丛里蝈蝈的叫声很响亮，此起彼伏，似乎在引逗我们去捉它，有时候也会捉到一两只，然后放在用高粱秸秆扎好的笼子里养着。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朵上、在头上翩翩起舞，我们拿着柳条追赶着蝴蝶，漫山遍野地跑着、笑着。一场大雨过后，草地上会有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积水坑。男孩子们就会去水沟里捉青蛙，然后剥下皮用火烤着吃，闻着香香的味道，我却怎么也不肯吃。 童年的时光是美好的，快乐的，那段光阴让我这一生都难以忘怀，而最让我魂牵梦绕的还是故乡的那棵老树。 奶奶家住在村头的西边，靠着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公路两边是一行行高大的杨树、柳树、榆树，树林里也是我们荡秋千的好地方，树下青草茵茵，点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野花。树林边是一大片田野，地里长着一棵孤独的老树。那是一棵榆树，长得虽然没有杨柳那样高大，却很葱郁，斑驳的枝干上生出许多枝桠。春天来临，远远望去，它开始泛出青绿色，小小的嫩芽一点点长大，随着天气和暖，渐渐地长出宽大的叶子，在地里劳作的人们会到树下纳凉歇息。 站在奶奶家的院子里就能看见老榆树，我常常喜欢看着老树的样子。树形呈扇面形状，树干是侧歪的，远远地看上去就像一个扩大的植物盆景。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老树在夕阳的余晖里，天边的晚霞为老树镶成了一道橘红色的金边，透过叶子的缝隙，夕阳的色彩把老树衬托得朦朦胧胧，晕染得很美。我经常在傍晚时分看着老树，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不舍地回到屋里。
记得每到夏天的傍晚，我就会坐在院子里的黄瓜架旁边，缠着奶奶讲故事。但问得最多的还是关于老榆树的话题。是谁把它种在那里的？为什么只有一棵？它长了多少年了？为什么看不见它在长大？为什么它年年都是那个样子呢？而每次奶奶的回答都一样，她说从她记事起，就有了这棵树，她也不知道是谁种的，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更不知道老树为什么不长大。后来奶奶被我缠得没办法，就随口说一句：“老树有几百岁了，是神树了，你没看见上面系着很多红绸带吗？那是人们怕它跑回天上去，就用红绸带拴住它。”我对奶奶的话半信半疑，就多了一种神秘感。带着神秘和遐想，不再想知道原因了，我甚至去幻想，老树是不是月亮里的那棵桂花树呢？所以，有月亮的夜晚，我会望着圆圆的月亮，瞪大眼睛，寻找老树的影子。 大约在我7岁那年的一个夏天，奶奶神秘的告诉我，让我管那棵老树叫“妈妈”，我问为什么？奶奶说，只有“不省事儿”、太“矫情”的孩子才能认老树做“干妈”，还说那样就很好养活。奶奶边说着边从柜子里找出几个乾隆大钱和一条红布。然后带着我来到老树下，把乾隆钱和红布系在树上了，让我跪下磕三个头，叫三声妈妈，这样就算完成认“干妈”的仪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竟然没有答应。当然，我那时候并不懂得是迷信。只是死活不依，奶奶只好作罢。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荒诞、可笑。但我知道，奶奶是疼爱我的。 后来奶奶去世了，我也渐渐地长大了，也很少回小村了。许多年以后，我又回到故乡探望那里的亲人，当车子快要到那个小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了。时过境迁，小村旧貌换新颜，一排排砖瓦房错落有致，整齐的街道铺上了水泥路面，干干净净的，家家门前都栽着绿化树，大门两边都用红砖砌成一个个小花坛，花坛里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引得蝴蝶蜜蜂嗡嗡地叫着。
二叔家住在村中间，是一栋宽敞明亮的三间红瓦房，屋子里干净整洁，一台彩色电视摆在最显眼处，婶婶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这时候，一辆轿车停在了大门外，开车的居然是堂哥。堂哥在我的记忆里是个淘气不爱学习的孩子，整天上树爬墙，捉鱼弄虾的。堂妹说，哥哥天天背着书包去学校，可是上课就困，还没下课，他就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同学们都管堂哥叫“大迷糊”，弄得老师三天两头就找婶婶。后来看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就让他辍学了，回家种地了。 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大地，党的富民政策给农民带来了福音，堂哥凭着胆大聪明，就搞起了养殖、运输，没几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富户，买了私家车，盖上了砖瓦房，如今再也看不到堂哥当年的影子了。吃饭的时候，兄弟姐头妹们聚在一起，又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说到堂哥搞笑处，屋里屋外都是笑声。他们对我说起儿时的小伙伴们现在的状况，我也很想知道那些陪着我度过童年快乐时光的玩伴们，现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便一一打听。妹妹告诉我，那些女孩子有的嫁到外村，有的嫁到城里，还有的考上大学去了外地定居了。哥哥告诉我，那些男孩子有的种地，有的出去打工，有的做买卖，有的搞运输，有的搞养殖，就连小时候掰着手指头也数不明白十个数的二柱也承包了鱼塘，富了起来，总之都在为生活奔波，各自都过着幸福的日子。看着他们开心的说着笑着，我知道他们的心里，最高兴的还是政策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才使得人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吃过饭以后，我又提起想去看看老榆树，兄弟姐妹和孩子们都说要去。于是，我们呼啦啦一大群人走在街道上，说着笑着，来到了村头的路边，远远地看见了那棵老榆树，老树依然孤独地站立在田野里，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似乎比以前更加挺拔了。又是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照在老树上，点点霞光把老树笼在烟霭里，那橘红色的余晖映衬着老树的轮廓，我拿出相机赶紧把这一刻拍了下来。这时，我又想起来小时候经常问奶奶的话题。可是，奶奶那代人尚不知晓，更何况我们这代人呢？看着老树上面那些红色绸带，我又想起了认“干妈”的事情，也许奶奶为我系的那条红布早已经不在了。其实人们给老树系红绸带，也是一种祈福的方式，也是表达珍惜老树，希望老树年年茂盛，永不枯死的愿望。听堂妹说，老榆树几年前死了一半，那一半树枝都干枯了，人们都以为老榆树会慢慢死去，都在为老榆树惋惜，没想到它又活了过来。还像从前那样枝繁叶茂，就是不见它长大，造型还是原来的样子。我听了，深深地为老树的顽强精神而感动。抚摸着老树斑驳的枝干，看着老树沧桑而葱郁的模样，心里除了依恋还是感动。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老树的年龄了，它也许很老，也许很年轻。
老树经历了岁月轮回，世事变故，经历了风风雨雨，依旧顽强地活着。时至今日，那棵老榆树依然健在，依然是那个造型，依然不见长大。但在我的心里，它是一棵高大挺拔的树，它就是一棵”神仙树”，不死树！ 童年的往事大都忘却了，但故乡依旧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里。每当回忆起来，我的心里还是暖暖的。还会想起故乡的小伙伴，想起故乡的蝴蝶和山杏树，想起故乡的田野里一片一片的野菜，想起那挂在窗口的蝈蝈笼子。故乡的老树依旧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它见证了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留给我太多美好的记忆，见证了小村脱贫致富的惊天变化，见证了人们的幸福生活。
【编者按】故乡是什么？是记忆里一首奇妙的诗章？还是光阴里一曲绝美的音乐？《故乡的老树》这篇文章，作者以质朴的语言，述说了一个暖心的故事。由儿时记忆里的老榆树一路走笔到院子里奶奶所说的许愿树。全文以故乡情为背景，以老树为主线，抒发了作者对于故乡的热爱和怀念。笔触细腻，语言平实，但却在平凡中流出来自于心的温暖，也在感性中涌出于心的感动。若干年后，依然如故的情，也用生命，用灵魂点亮了流年里的诗行更真实的写意了如今内心深处的浓浓思恋。感谢赐稿湘韵，期待精彩继续！【责任编辑：鸿鹄自隐】【湘韵精品推荐170408第599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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