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在微信朋友圈看到好友发的家乡雪景图，以及雪后人们赏雪，玩雪的情景，不由勾起我对一件往事的回忆。六十七年前我出生在一个僻偏的小山村里，在那困苦的岁月里我在本乡艰难地读完小学后考到离家十五华里的永丰中学读初中高中。高一第一学期的冬天异常寒冷，滴水成冰，断断续续的雪雨让人感到压抑和心烦。一天晚自习，班主任王老师来教室组织同学初评助学金，（高一刚入学评的较晚）学校分配给我们班五个名额，每人每月两元。老师把全班同学分成五个小组进行初评，申请的同学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介绍完毕我们小组就我的家庭经济状况最差，大家一致同意把这个名额评给我。当时我特别感激，农村娃带着几分羞涩，没有感激的语言，只是向大家鞠躬再鞠躬，这时老师给初评上的五位同学发了《中学生助学金申请表》，需要生产小队，生产大队，公社加注意见，要在第二天中午12点以前交学校联评。谁知晚自习后老天爷变了脸天空灰蒙蒙的，雪花纷纷扬扬下个不停，我躺在宿舍的铺上难以入眠。不知是感激、高兴，还是揪心学校到家15华里山路，又是大雪明天能不能及时把表送回学校申批……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猛的醒来发现窗外天已亮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生怕惊动室友，悄悄地走出宿舍。刚一出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室外白茫茫一片，天上还飘着雪花，我快步走到学校大门口，谁知大门还关着，不到起床时间，我只好站在雪地里等，好不容易等到大门开了，我才走出了校门。路上 的积雪有一尺多厚，连一个脚印也没有，四周很静，只有脚踩在雪中咯吱咯吱的响声，更加聚了我焦急的心情。想着这来回30华里的山路，必须在十二点之前赶回学校，必须加快脚步，但怎么走也走不快。这时灰暗的天色已慢慢放亮了，我才看清自己已经走到山脚下一户人家的房子跟前，于是气喘吁吁的我从屋檐下的柴火中抽了一根木棍，柱着上山了。山路崎岖并被积雪覆盖，让人分不清那里是路，摔倒了爬起来一步三滑向前急奔，猛一抬头已到让我每次经过都心惊胆战的罗圈洼了。这个洼足有三四里，椭圆形的路盘旋在半山腰，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山底，而且这里远离人家，平时一个人行走也害怕，我们上学回家都是结伴而行。我停住了脚步心里有点胆怯。那个年代倒是没有什么坏人，但是野兽比较多，特别是冬雪天，一只寻食的兔子突然的出现都会让人心惊肉跳。谁知我正在犹豫不前，左顾右看间，猛然发现离我大概一丈多远的山梁上好像两只像狗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长嘴巴和托到地上的长尾巴，这就是大人常说的狼呀。但它们在原地没动，我吓得不敢再看，拧身就往回跑，连爬带滚来到山下那户门前，慌忙紧敲房门。“谁呀，这么早敲门干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狼?狼撵我…我?”我语无倫次的重复着这句话，浑身不停地颤抖。此时，一位老伯披着棉衣给我打开门，一见我说：“这么个天你就敢一个人走山路，快，快进屋”。我哭着对老伯说：“我回家有急事，走到罗圈洼嶺头上碰到两只狼！?”“你这女子真的胆大，冬季野虫多特别是雪天，狼没撵你，撵你你能跑掉吗？多危险！”“你等等”，老伯进里屋穿上厚棉袄，找了条毛巾包在头上说“别哭了，我送你”，我连声说谢谢，谢谢！”老伯从门后找了一把锄头扛在肩上，这时我的胆子也大了，深一脚浅一脚跟在老伯身后。老伯边走边问我这么早回家有啥事，我就把我急着赶回家的原因告诉了他，他说“娃啊，咱农村人有这两元钱可不少哟，你赶紧回家办，时间很紧咱们得走快点”。就这样我们跌跌撞撞来到了山凹那头，这时雪也慢慢小了，要下嶺了老伯说“：不怕，我在这里看着你，现在已半早晌了，下了山到老沟，梁上两边就有人家了。”我点点头对老伯说：谢谢您，您快回耽误你一早晌！”这时老伯站在那里，给我挥挥手说：“走吧走吧！快去快回”！下山的路也不好走，我用木棍探路，顾不得脸上的汗水和满身的伤痛，不知摔了多少跤，大约吃早饭时（那时吃两餐，早饭大约九点多到十点左右）到了家。母亲看到不是周末，而满脸汗水，满身雪水，眼含泪水的我突然回来，她心疼地说：“这么大的雪，你咋回来的呢？”我这时才一下子泪水夺眶而出并哽咽着说：“有事，我大（父亲)呢？”母亲说：“昨晚胃病又犯了，一直在炕上躺着呢？”我来到里屋问了父亲的情况后，才给父亲说了我急切回家要办的事。父亲边起边说：“你先吃饭，吃完饭在炕上暖一会儿，我去给你办。”父亲强挣扎的起来，一手捂攥着衣服前襟，一手拄着拐杖出了门。那时办事不比现在这么困难，而且生产大队部，公社驻地都离的不远，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父亲回来了。我一看表上所有的公章都盖齐了，父亲催我说：“时间不早了，赶快去学校吧！”我说：“好”但只说不走，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娃害怕，雪天路上无行人，走，我送你！”我连忙说：“不?不用，你有病，我能行…”父亲说着已走出了门。 我们父女俩，一人拄一根木棍，我跟在父亲身后心里踏实多了，这时我才把早上回家遇到狼，老伯送我回家的事告诉他。父亲说：“多危险呀，你可遇到好人了，我今天实在没力气，要不我去买点东西去谢谢人家。”我听到父亲不断的喘着粗气，转过脸一看，他额头布满了汗珠， 我知道他已走不动了我赶紧说：“你别上嶺了，你在这里看着我，我到嶺上后你回去”，父亲听我这话后就停在那里，给我摆摆手说那好，我看着你走。就这样我还是一步一回头，走走停停，突然父亲喊我“等…等”，我看到父亲拄着拐杖，大步追上我说：“还是把你送上嶺，看的你过罗圈洼就放心了”。上山的路更难走，父亲走几步停下来歇歇，边走边用手捂着肚子，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他说：“你别送了，我能行，你回去的路比我去学校的路程还远，回去到卫生所买点药”。但父亲坚持把我送上嶺，他站在岺头目送我消失在崎曲山路的尽头。当拐弯后將要看不见父亲时，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回过头远远望见父亲模糊的身影一直在那坚挺的站着，他那瘦弱带病的躯体在这严寒和茫茫积雪的山间小路上送我近十里的路程，我哭了，哭的伤心极了！我立志好好学习，将来挣钱到最好的医院给父亲治病。到了学校已是下了下午第二节课了，我想大半天的努力和辛苦可能会白费了，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把这张曾使我激动过，高兴过，计划过每月有两元助学金如果安排，并使我和父亲，还有那位可敬难忘的老伯在积雪和崎曲山路上经过艰难的努力而得到的这张來自不易的《中学生助学金申请表》交了上去，然而一直没有等到消息……参加工作不久后，我又去看望我心中一直忘记不了救助过我的那位老伯。但他已不在了，望着没有改变的房子和门窗，唯有看不见老伯的身影，我心里非常难过。然而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经济的发展，生活的改变，我父亲的胃病慢慢好了。但随着父亲年龄越来越大，不幸在二零零四年五月父亲胃病又犯了。大弟带老父亲在商洛卫校查出胃癌，这如晴天霹雳，我后悔、自责自己整天忙工作，忙子女，忙家庭对父亲关心不够，虽然我们姐弟带父亲去西安、北京治疗，但已无力回天。如今他老人家离开我们已十六年了，这些年來，父亲从未走出我的心里，我从小就敬佩父亲，那时山里上学的人少，父亲是我们那十里八乡的“秀才”，他心底善良，在六零年困难时期毅然辞去他在铁路部门的工作，回乡同爷爷一道开荒种地养活一家老小。他热情助人，不管邻里乡亲有什么事找他从不推脱，特别是每年腊月三十，我们三、四十户人的村子里的春联他一家不拉的写完，从早忙到晚连饭都顾不上吃，为这常受家里人的唠叨。父亲很疼我们姐弟几个，从小教育我们做人做事要诚实守信，善良厚道，他不强求我们成才，但一定要成人。长大后父亲为我们的前途奔波，我从参加工作到结婚、生儿育女虽有诸多的不如意，但与同龄人比，我是幸运的，我有一位可亲可敬的父亲，他给我的父爱无法用语言表达。现在我已步入老年，但这件往事和父亲对我们姐弟的伟大父爱我终生难忘，记忆犹新，这些往事时常在我脑海里不断浮现，我总想用文字把它记录下来，但几次提笔写起这些，泪水就会模糊了双眼而无法成文。我的父亲及那位老伯虽然已经去世，但我愿他们在天堂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快乐幸福。作者简介：雷霞，洛南人，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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