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亮 (散文)
文/李广智
诵读/心语
两个月亮 (散文)
文/李广智
在新疆瓜果飘香的季节里，我们一行四人走进维吾尔人热西丁家的院子里，院子很大，前有花园后有果园，长长的葡萄架上，一嘟噜一串的葡萄犹如珍珠玛瑙一般闪闪发亮，蜜蜂则嗡嗡营营地忙碌得不亦乐乎。
热西丁五十开外，胡茬泛白，但人特别精神，他导引着我们在果园里席地而坐，饮茶食果聊家常，他说他家的果园里有150多棵果树，连年挂果，收入不错，可以称之为“热西丁果业银行”。听话，我们都笑了。热西丁补充说，日子是好过了，可总觉得还缺点什么，缺点什么呢？说不明白，就是这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是那么踏实。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落地实施乡村心理援助项目，谈话自然从家族成员相关情况展开。热西丁搬来一只木箱子，取出一堆照片一一介绍，涉及五族四代计60余人。
全部陈述完毕后，热西丁沉思了一阵，说其实还应该有一位，是我的姐姐，不过她好多年前就去世了，止留下这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热西丁的姐姐很年轻，漂满头小辫儿，笑得天真而又灿烂。照片的背面还有幅钢笔画，是一个解放军战士抱着一个维吾尔姑娘奔跑的场面，旁边还有一行维吾尔文字。“这行字是什么意思呢？”我问。
热西丁回答:“两个月亮。” “怎么会是两个月亮呢？明明是两个人嘛。”
“当然是两个月亮。这里面有故事哩。”热西丁慢慢地讲起来，“时间有塔里木河那么长了，是80年杏子黄了的季节，我那时只有十来岁，姐姐带我到乌鲁木齐去，坐的是长途汽车，路况很差，车颠得很厉害。翻过天山，快到托克逊县城时，我姐姐突然病了。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当时车上有个解放军叔叔，就这么抱着姐姐往医院奔，长途汽车车站距医院还有一段路，司机不肯送，急得我哇哇大哭。人送到医院抢救了好几个小时，人就去世了。长途汽车不肯久留，也开走了，只有那位解放军叔叔留了下来。后来民政局来处理包括安葬，还有往家里打电话报丧等，都是那位解放军叔叔给办的。
热西丁的话，似一排热浪，打在了我的心头，头皮亦为之发麻，我按住激动，问:“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热尼尔汗。”
“你们是一直住在乌斯塘乡吗？或者还在別的什么地方住过，比如三道河子呀什么的。”
听话，热西丁有点吃惊:“你知道三道河子？乌斯塘就是三道河子，三道河子就是乌斯塘嘛!只不过三道河子是部队上的叫法，乌斯塘是老乡的叫法。”
“还有，你确定那位解放军叔叔是抱着你的热尼尔罕姐姐奔跑的吗？”
热西丁想了一下，说:“是抱着的，这是不会错的，毕竟是我亲身经历的嘛。”
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迟疑。我想纠正他的说法，可还是忍住了。热尼尔罕，三道河子，就这两个名字，我就可以肯定，热西丁说的那个做好事未遂的解放军叔叔就是我。但我选择的是背，而不是抱。而这个选择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当时我只有20多岁，我不敢把一个年轻的维吾尔姑娘抱在怀里，当时，如果我果敢地选择抱，也许热西丁姐姐的命就保住了。当时，热尼尔罕在我的背上痛苦地挣扎，呼吸困难，可我什么都不会做，只知道傻跑。当时，我就是将电话打到驻三道河子的那个步兵团才跟热尼尔汗的家人联系上的，但我并没有等到她的家人的到来，而是听从了一位汉族干部的规劝，选择了溜之大吉。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40年过去了，那个早逝的热尼尔汗的年仅10来岁的弟弟还记着这件事，还记着那个傻傻的解放军叔叔，并且还留下了这么一幅画。
我说:“这么说这幅画是你画的了？”
热西丁点头。
“为什么非要叫《两个月亮》呢？”
热西丁的话让我大为意外:“在汉字里头，那个朋友的朋字不就是两个月亮吗？两个月亮不就是相互关怀相互照亮吗？解放军叔叔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月亮呀。” “还记得当年那个解放军叔叔的样儿吗？”
“完全记不得了，那么多年过去，早变样了，我就记得他是解放军叔叔。”
我没敢承认我就是当年的那个解放军叔叔，我觉得我不配，我为我当年的小心眼愧疚。可我又是多么喜欢“两个月亮”的定位呀，以心换心，你有多少真诚，对方就能感受到多少真诚，不管他是什么民族，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只是想特别说明，这是在我的生命里真实发生的事儿，我完全没有料到它会在一个维吾尔民族的家族史中占据一个位置，延续了40年且可能还会再延续下去。我只是想表达这样的一个意思，人生在世，只要你愿意并真心地付出，就一定会拥有“两个月亮”的幸福感。
初审：李会芳 审核：屈锟

作者简介：李广智，陕西宝鸡贾村原人氏，从軍40余年，军旅作家，著有长、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91部，影视作品多部，电视剧《沙海老兵》、电影《风雪狼道》、《大雪谷》在中央电视台一套、十一套、十四套播出和全国院线上映。近有《从头再来》丛书12册出版，中国传统文化出版研究院秘书长，新疆乌鲁木齐作家协会副主席。多部作品获全国奖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大奖。现为新疆泰能心理传统文化传播人。炎黄文学社理事、副社长、签约作家。
【主播简介】心语，原名靳军红，陕西省宝鸡市某事业单位职工。性格开朗，热爱生活，积极乐观。喜欢唱歌、跳舞、户外运动、贴近自然。恬静优雅不失灵动的女子，用灵魂倾听，用声音描绘。希望在“有声”世界里结识更多的朋友，领略语言的魅力。炎黄文学社注册签约主播，平台编辑。
郑重申明：本文由作者本人提供，并对此负责。如有侵权请联系平台删除.
如果还想看到这样的好文章，请扫描二维码，关注”炎黄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