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的绝唱
荆棘鸟的绝唱
文/朱红梅
我想，每个女孩，在情窦初开的某一刻，都会用一种只有她们才能够理解的热情，拥抱一个只有她们才懂得欣赏的画面，然后那个闪耀着光芒的主人公，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地成为第一次爱情的主角。这样的爱，就像璀璨的烟花，幻化为无数美好的憧憬。
于《荆棘鸟》里的主人公梅吉而言，那个画面就是在基兰博火车站外，从远处黑夜中走来的那个穿着法衣的教士。从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注定和他永远相连。而拉尔夫，第一次见到梅吉，心灵的闪电瞬间就照亮了他，打开了那扇他以为没有钥匙的心门。
拉尔夫，大概是每个女子心仪的对象吧。作者毫不吝啬地把所有美好的品质都给了他：英俊、自信、强大又极具人格魅力。这个男人只要一出场，就像站在了舞台中央，令一切黯然失色。他大步而来，就像一个魔术师，阴霾散去，霞光满天。他走近梅吉，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柔情，只轻轻地温和地问一声：怎么啦？世界就刹时安宁，欢腾。
然而，两行字就是呼啸而过的十年。一声叹息就是最无望也最刻骨的思念。
梅吉18岁那年，姑妈玛丽死后，拉尔夫带着对上帝的迷恋，用1300万英镑卖掉了对梅吉的爱，离开。在将近40年中，他们只见了五次。第一次是德罗海达大火，梅吉的父兄遇难死去，他回来了，抚慰她的悲伤。第二次是在梅吉独在异乡，生女儿朱丝婷难产，他带给她无边的慰安。第三次是在海边的无人小岛，他找到梅吉，真正身心相融。第四次是他回到德罗海达度假，此时他已成为红衣主教，他们的儿子戴恩已14岁。第五次，梅吉来罗马找到他，要求寻回戴恩的遗体，一直到去世。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守住无能为力的爱情就是对幸福的放弃。在漫长的岁月里，除了像荆棘一样扎在心里的那份爱，梅吉一无所有。
梅吉是不幸的。拉尔夫对她的爱，与他追随上帝的野心，永远无法共存。于是，他与她的相遇，只能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上帝导演的一出悲剧。梅吉问：“我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走错了的呢？”母亲菲答道：“一生下来。”这个回答如此冷酷。当梅吉4岁的时候，抱着被哥哥伤害的布娃娃伤心的时候，这个与生俱来就充满柔情、包容一切、坚强固执、无畏无惧的女子，就注定为爱受尽折磨。错误的婚姻，不能圆满的爱情，痛失爱子，孤独的晚年……
谁说拉尔夫不可怜不挣扎呢？野心和爱情，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就是他不幸的根源。于是，男人在前面奔跑，女人在后面拼命追赶，希望将爱人拉回身边。然而，拉尔夫用了一生才明白，没有什么是值得追求的。
爱情如此纯真，以至于他们根本无力抵抗。面对如此美丽的爱情，他们也不想抵抗。于是，梅吉带着极度的骄傲，守护着自己低到尘埃里，无力也无法与上帝抗衡的爱情。
这又像一场战争。梅吉争夺做女人的权利，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只想有一个家，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可以自己擦掉家具上的灰尘，可以在自己的炉灶上为丈夫做饭，可以自己布置家里的窗帘和家具”。这是很简单的愿望，大多数女人轻而易举地实现了，但是梅吉却得不到。她需要的人却不要或不能要她：为了上帝，拉尔夫舍弃了梅吉，为了金钱和地位，他出卖了爱情。她曾是盛放的玫瑰，却只能留下干涸的灰，夹在书里被纪念，忘却带露的娇艳。卢克也不需要她，他要的是她名下的金钱，以及用无休止的劳动换来的土地。她只应该是卢克人生的一个插曲，而不应该是一个组成部分。
拉尔夫和卢克都在追逐什么？或者说男人都在追逐什么？拉尔夫追逐永恒的上帝，卢克在追逐钱和更多的钱。因而这也是他们的命运。荆棘鸟用生命换来一支感天动地的乐曲，他们则用一生的幸福交换一场伟大的爱情。
悲剧是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有人离开，也有人死去：弗兰克、哈尔、玛丽、帕迪、斯图、戴恩和拉尔夫。作者似乎要把所有希望全部毁灭，让戴恩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死去。
戴恩的完美承自父亲，甚至更纯净更完满。上帝对这样的人怎么会放过呢？但是他才26岁，他还不想死啊。对于梅吉来说，地狱也不过如此吧。她无法得到阿尔夫，只得煞费苦心地从他那里偷来唯一的儿子戴恩。然而，上帝仍不肯宽恕她，夺走了他。而一生爱着她的拉尔夫，直到死去：“在那一刻，他忘记了梅吉。”
那一幕，多么残酷。在拉尔夫的宫殿里，梅吉告诉71岁的他，已经死了的戴恩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痛苦地跌倒在地，而梅吉毫不怜悯地对他说：拉尔夫，我爱你，但是你不属于我。
梅吉又是幸运的，她遇见了拉尔夫。他的关心、引导和塑造，使她如同德罗海达的玫瑰一样，如火如荼地盛开。如果没有遇见拉尔夫，她会怎样呢？无味地长大，然后嫁给一个像卢克一样的牧工，了此一生。如果人生能够重新选择，她还是会把长长的刺穿进胸膛里，唱出唯一的天籁。今生来世，生生世世，仍与拉尔夫相遇。
所有的荆棘，哪一根不是我们自己扎进体内的呢？那些痛，提醒我们曾经怀有多少美好的期望，即算在现实的墙上撞得头破血流，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朝着无法抵达的梦想彼岸。
你爱谁，就去读《荆棘鸟》吧。这里面的每一个女人都是你，都在给你讲你可能经历的故事，你可能爱上的人，你可能遇到的幸福和伤害。但是你即便知道了这一切，你还是义无反顾地撞上去。
你觉得自己坚强得足够迎接一切伤害和苦难，但仍有一样会摧毁你——那就是爱情。它来的时候悄如春雨，它走的时候迅如风雷。它伤你特别狠，你却找不到伤口，就是疼。但是你迷恋这种疼，疼证明你还爱着。有时候就是这样，爱着比活着更重要。哪怕这种爱，只能是荆棘鸟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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