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乐
文 / 于 生
它正偎在我身边一动也不动，只是偶尔会抬眼看看我或者外面的天空。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安静过，自从父母过世后我的心情没有像今天这么沉重过。
可乐来到我家大概是去年十二月里，妻的同事送给她的。来家之前，我是极力反对的。妻终于拗不过女儿的央求，把这只当时刚刚满月的泰迪带回了家，女儿给它取名“可乐”。
我其实是特别喜欢狗的，乡村里单调的童年生活一直有着两只狗的相伴。两只狗，一只公狗，毛色黑中带黄，是爷爷从别人家换来的。一只母狗，全身雪白且毛长两寸有余，记得是一个雪花飞舞的寒天流浪到我们家的，来了便在我们家住下未再离去。乡里人说，猪来穷，狗来富，或许真是白狮狗的到来给我们那个大家带来了好运，余家三户的日子渐渐好起来，在那个以叶姓为主的山村硬是成为全队最有声望的人家。
我家的一黑一白的两只狗方圆十里也是出了名，它们忠实地守护着我们三家。在那些贫困的日子里，总有偷鸡摸狗之辈想要趁着夜深或是白日没人在家下手，却不曾有一次得手。有一年，窃贼企图用撒了老鼠药的肉块将两只狗药倒，没想到蚀了半斤肉还是未能得逞。令人痛恨的是，那只白狮狗还是着了道，虽未被药翻，因为吃了一点，口腔溃烂了大半个月，才渐渐恢复。我因此切齿痛骂那窃贼好一阵子，还好白狮狗终于挺过来了，它那顽强的生命意志和超强的自愈能力也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一种力量。
两只狗也是我们几兄妹童年和少年时代最忠实的伙伴。每天上学，都会一路把我送到四五里远的樟树冈才肯回家，放学的时候也是老远就能看见它们向我汪汪地奔跑跳跃而来，快活地摇着尾巴，蹭蹭我的衣角，跟我一路回家。田野，山间，我走到哪里，总有它们俩或单或双的身影相伴。
十五岁那年，暑假里，黑狗莫名失踪了，白狗也渐渐变得忧郁，少了往日的欢腾。少食的它终于在某一个早晨被我们发现躺着一个草窝里一动也再不动。素来心善的母亲和婶子一起把白狮狗埋在了家旁的一块地的树下。自此，我们家好长时间不再养狗。后来母亲也曾到别人家抱来过几只狗养，却也没有一只得以善终，或莫名失踪，或被人害死。于是觉得，狗似乎和我已经断了缘分。
于是对可乐的到来有了一种主观地排斥，我担心这种缘分不能长久。
女儿在外上学，妻每天早出晚归，我也是一个星期才能回家，可乐就像一个孩子一天到晚被关在我家阳台上，只有妻下班回家了才把它放出来遛一遛。有时候妻会把可乐望着阳台窗外的图片发给我。看着它那望着窗外呆呆的样子，我便感觉有一种愧怍于心，生命本该有一块自由的田野，它却被囚于这方寸!
可乐在我们家呆了两个月后，已渐渐长得壮实，性情也更活泼。它会两只后脚直立搭在你的身上的跟着你，它会一个人绕着自己的尾巴打转转，它会自己有模有样地练习助跑跳跃到沙发上然后又跃下，它也学会了自己乖乖地到卫生间里大小解……，家里也因为它的存在多了一份热闹。于是只要方便，我们出门也会带上它，这个时候便是可乐最可乐的时候。可是我的心里终究有一份不安，这样一个乖巧的生命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保证它快乐地成长。
于是我提出来将可乐归还给妻的同事，送走之后，女儿哭了一场，我们心中虽然有了一份放下的感觉，却也还是不舍。第三天，女儿又自己乘车到新江口找人家要了回来。唉，好吧，先养着吧!
今天周末，一个人在家，春光正好，想着到乡间小路上溜达溜达。于是带上可乐出门，可乐那副欢腾劲真是无法形容，若“脱笼之鹄”怕是也不够。本来带了狗绳，心里有一份担心，想想还是让它尽情放松吧。它在前面“纵马驰骋”，我在后面不停呼唤。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只听得“嗷”的一声，我的心情顿时跌落。摩托车主停顿了一下，又呼啸着跑远了，估计怕我找上他的麻烦。我连忙一把抱起可乐，查看它的伤情，一只腿瘸了，一只眼渗出了血，口角也有血迹。我把他抱回家中，帮它按摩擦拭，心已疼到深处。
我是不能够也没有想着找那个肇事的车主，我也不能责怪可乐的兴奋过度，都是我的错，没有照看好它!我抚摸着它受伤的后腿，它以从来没有过的安静伏在我的膝上，相对无言。
我想，待它伤愈之后，我是该把他留下来还是送走呢？我最担心是这样一种缘分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就断了，于它于我都会是一种残酷。
我们热爱世间的生命，可是光有一份爱的情怀是远不够的，呵护一条生命我们还需要有爱的能力和智慧啊!
（作者单位：松滋市八宝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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