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游诗界
（总第316期）
替那些人活着（诗评）
——读马启代诗集《幸存者笔记》
吕游
这本书不厚，只有149页，但是，这又是一本足够沉重的诗歌集。
它，是《幸存者笔记》。
书名之所以定为“幸存者笔记”，或许和当下的庚子疫情有着密切联系。疫情浩大，春风也不能将它吹走，全世界都笼罩在疫情的阴影下……众生纷纷离世，让活着的人对生和死有了新的思考和诠释。 “一个小孩，又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小孩……/我说的是尸体/被放入同一个装尸袋”（《今年的春天没有鲜花盛开》），在疫情面前，“生”那么奢侈，让“幸存”这一词如此珍贵，“我们还在恐惧，那是基因里的奴性病毒”（《我们都是病毒携带者》），“生存”的渴望几乎是骨子里的东西。
说这本书足够沉重，是因为整本诗集中的诗作面对的都是关于“生存”这样宏大的主题，借助细微的事物，对“生”的意义进行了阐述。这就不能不提长诗《魔域》，整首诗占了诗集的四分之一版面，足有40个页码！全诗由题记、跋诗、C卷、X卷、Q卷、D卷、诗志卷、余音组成，创作时间跨度达两年，诗句超过600行。长诗虽然名为“魔域”，但是并非神话，也非魔幻，诗歌面对的，就是司空见惯的繁芜人世，甚至就是人间琐事，诗人马启代的不俗之处，恰恰在于他能从平凡的事物中提炼出金子。一首长诗，以约翰福音为前奏“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死了，就结出许多籽粒来”，这里预言的不是死亡，是死亡后的希望，接下来的“跋诗”，为读者准备了跋涉前行的起点，“那条路在门口卸下我，自己去了远方……”这句诗出
现三次，成为“诗眼”，一反陈述对象，不是从我，而是站在路的角度出发，“而我，陷在一场梦魇里，无法说出所在的方位”，“魔域”之“魔”从“寅时”的凌晨三点就此开启，写了对于生命的思考，“这个春天，我看到的天空比井口大/比我的一个意象小。咫尺之涯/就是我的边疆”（《魔域·C卷手记（一）》）；写了对人生的理解，“他能成为天空，一定容纳着比天空更大的痛”（《魔域·C卷·寅月篇》）；写了人生的追求和使命，“——月亮累了。我担心，我若再合上眼睛/谁还能为那些地下的声音证明”（（《魔域·C卷·卯月篇》））；写了爱情的真谛，“那些赏花的人，不一定爱你/躲开淫秽的目光，贪婪的目光/到山寺里躲躲，等待真正爱你的人”“我储备了足够的温度，刚好适合你/我们俩相厮守，慢慢地享用一生”（《魔域·C卷·辰月篇》）。长诗中也会写死亡，“一个投篮，把我掷到天外，又把我重重地抛回原地”（《魔域·X卷·寅月篇》），也会写情感的纠结，“因为爱恨，一生都在无始无终地奔波/他们食火焰为生，或明或暗”（《魔域·C卷·午月篇》），包括写现实中令人不齿的人，“——哦，那个身穿黄马甲的人，自己给自己喊着号子/来回重复着一样的念词”（《魔域·C卷·未月篇》），即便是一次畅饮，诗人也没有忽略自己的人生抱负，“不是花间，没有酒。举起来就是一杯江河” （《魔域·Q卷·酉月篇》）。这首《魔域》，以时间为中轴，以万物为两翼，以对于生命的思考为翎羽，为我们展示了生活、生命、人生广阔的空间，以“幸存者”为核心，作者替死者代言，替生者完成了诸多思考，“人是天的一部分/人容易被远处的人忽略/像一朵孤独的云，走来，又走去”（《魔域·Q卷·戌月篇》）“——我知道这一切远远不够，执笔为王/我要所有的操作都拿到阳光下晒”（《魔域·D卷·子月篇》）“选票像一张张飘飞的花蝴蝶，飞着飞着，就冻死在空中”（《魔域·D卷·丑月篇》），诚如诗人北岛的诗中所写，“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只有心怀火焰和正义的诗人才能来看出“那镀了金的天空上，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透过这首《魔域》，诗人应该具备的责任和担当，诗人应有的真诚和正直跃然纸上。我们在评价一个诗人的水平高低时，语言毫无疑问是常用的尺度，而更高层次的区别却在于诗人的精神世界，就像评价一个人，外表长相、服饰不容忽视，而一个诗人的精神气质和价值追求往往决定了一个诗人的走势。服饰和外貌是可以改换的，精神气质多是与生俱来的。我相信了马启代的精神气质赋予长诗《魔域》的深刻内涵，这也决定了这首诗歌应该具有的广度、深度和高度。《魔域》是这本诗集的“定海神针”，大体决定了这本诗集的精神气质。围绕着“幸存者”这一特定的生命定位，作者抒写了诗人之间纯粹的诗人情结，“啊，南疆和北国，你我的灵魂在沐风沥血中打坐”（《致诗人徐敬亚》），抒写了人间亲情冷暖，“天地多大啊，火光里，阴阳两界都感到了温暖”（《除夕，为父母烧纸》），也抒写了现实中的虚假和邪恶，“——我是拒绝洗脑的人，只用清水洗头。他们/把热水偷换成冷水，逼你说幸福”（《中国“新问”》），当然，重大时间节点同样是诗人所关注的，“屠杀依然发生/也许不用抢，不用炮/或许叫主义，有的叫教义”（《公祭日，也说南京大屠杀》）。值得一提的是，庚子疫情成为本诗集一个重大且重要的题材，诗歌《今年的春天没有鲜花盛开》《大风雨》《云中站满了冤魂》《我们都是病毒携带者》《羞愧》《账单》《清明辞》……疫情带给诗人强烈的震撼和深度思考，诗人的诗歌又给广大读者展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马启代，“是的，此时的武汉，百花已酝酿一场暴动”（《三月，武汉的百花已酝酿一场暴动》），这是天才的诗人，也是心存正气、心怀悲悯的诗人。因为庚子疫情，诗人独特的诗歌语言已经让位于诗歌内容，诗人的人格和品质，让诗人有足够的能力和信心为死者发声，“我就一年一年，攒下了一座巨大的火药库”（《怀念林昭》），又为生者写下最美好的诗句，“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作品在三个地方/一是留言，二是微博，三是人心”（五一醉话，并赠王小妮们）。如果仅仅是“幸存”二字成为主题，这本诗集的意义和价值就会大打折扣，恰恰是诗人马启代站在“幸存者”的角度，为我们记录、讲述了作者的所思所感所悟，诗歌中的人生、生命体验与众不同，“幸存者”的笔记价值就有了被读者崇敬的无限可能，正如俄国思想家别林斯基所言：“任何伟大的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痛苦和幸福深深根植于社会和历史的土壤里，他从而成为社会、时代以及人类的代表和喉舌。”诗人马启代的诗集《幸存者笔记》应该具备了这种伟大的意识和底气，这也是我推崇这本诗集，对马启代本人心存敬意的主要原因。2020.8.11于沧州
马启代，男，山东东平人，，自由撰稿人，1985年11月开始发表作品，创办过《东岳诗报》等民刊，出版过诗文集26部，获得过山东首届刘勰文艺评论专著奖等奖项。《山东文学》下半月刊编辑部主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协会会员。【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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