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文学│123期写作 ? 创造?交流?享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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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缺亲人”
她是妈妈最小的妹妹，我和弟弟管她叫小姨。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大人，可当时的她只是一个刚从初二辍学的小姑娘而已。人的记忆最会骗人。 印象最深的是奶奶叫她起床。 先是语重心长： “小芳，感紧起床了。我要下地了，你看一下孩子。” 接着是摆事实，讲道理： “昨儿晚上让你别看电视别看电视，非不听，小芳，你看孩子都已经起来了，你还赖在床上，羞不羞啊！” 接着是骂： “那儿那么多瞌睡，上辈子是猪不是，赶紧起来！” 接着就是拿笤帚打了，小姨从炕边滚到墙角，用被子蒙住头脸，当奶奶把被子拉开之后，她闭着眼睛伸个懒腰，终于磨磨蹭蹭的起床了！ 然后她一边哼着歌，一边轻快地蹦跳着将所有房间都打扫一遍，接着准备下地干活的一家人的饭菜，她在厨房洗菜和面，我骑在门槛上跟她念诗： 树阴照水爱晴柔， 泉眼无声惜细流。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她将“惜”也读成了四声，以致于多年后，语文老师讲这首诗时，我坚持认为课本错了，应该是“细细流”。 地里没有农活时，她就带我和我远房舅舅的几个孩子到处去玩。
她用纸做的飞机，被橡皮筋弹出去后，可以非常平稳的保持直线飞行，记得有一次飞了有一百多米那么远，一个远房表哥追上去跳起来抓住了它。这是我非常真切的记忆，我一直尝试做出那种飞机，至今没有成功，多年后我问她时，她却不记得有这回事。是记忆期骗了我还是抛弃了她？ 年龄大一点之后，她去新疆摘棉花挣钱，认识了一个当地的男的，同去的邻居给奶奶打电话，说：“小芳搞对象了，对方是兵团的人，父母都不在了。”小姨是订了娃娃亲的，奶奶托付邻居一定把小姨带回来。 临进候车室时，那个人骑着摩托出现，载着小姨离开了。 后来，他们结婚了，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后来，他要做心脏手术，风险很大，费用很贵。她跟我们家借了五千，其余的都是从大舅那儿借的。后来，他没了。 为了孩子，她没有再婚，她一个人种棉花把债还清了，她一个人种棉花在市上买了房子。有一年，二姨去帮她收棉花，回来后说：“小芳变了，天不亮就起来，瘦得跟猴似的，可我拿一包棉花都拿不妥当，她拿两包跑贼快。”外婆听完哭了。 可能是因为孩子失去了爸爸而对他过于宠溺，也可能是一个人太忙而少了陪伴，孩子染上了网瘾，万般无奈，她把孩子送到了西安专门戒网瘾的寄宿学校。 那年除夕，她打来电话。 我妈说“年肥不？还缺啥不？” 她说：“我缺亲人！” 我鼻头一酸，赶紧逃到屋外，望着漫天星辰，泪流满面！

刘凯旋，甘谷县人，而立之年初试写作，现就职于甘谷县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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