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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五台●郭秀根 | 纸刊年度备选(散文类)】父亲的土地情结

绝|对|文|学|微|刊|(第116期)

父亲的土地情结
文 /郭秀根

十里长壑,百丈厚土。三春农耕,四季牧歌。坡陡亲嘴,梁高足量。鸡鸣已出,日暮方回。负重而上,满载而归。自产而食,凿洞而居。说的就是我的故乡北涧村。

北涧村地处五台之南与定襄接壤。一条由雨水经世代冲刷而成的长沟贯穿于村,人们分散居住在沟垄之上,村子最宽之处不足百米,由西向东一字摆开酷似古阵法里的”一字长蛇阵”。北涧村以其地名的方向感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成为民间流传的“五台四熬”之一。在上一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它是建安乡南山地区第一大村(那时叫生产大队,村民都叫社员),全村社员700余人。下设四个生产小队。大队领导由党支部书书记与革委会主任以及若干分管主任(贫协主任、治保主任、妇女主任等)以及大队会计组成,负责全村一切外事及内务,各生产小队则由一名队长一名副队长和一名小队会计为小队领导成员,负责本小队各种农作物的种植计划,地域分配,劳力分工等各项事宜。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兄弟中排行老四,长的身高体阔,一幅超力形体态,在我们当年的生产小队是有名的种地好手,不仅各种农活样样精通,而且擅长制作和修理各种农具,“投犁伏磨编驮篓,整鞍修耧织绳线”因此父亲成了当时队里的能工巧匠。当年生产队的好多农具都出自父亲的手。我记得每年到了夏天倒挂锄钩的那几天小农闲时,队长会安排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到村子东面的山坡上割回一些叫“鸡扫”的木条,父亲和几个擅长编织的社员负责把这些木条编成驮篓(山区地带搭在牲口背上驮运东西的一种农具)。编驮篓是一项技术活儿,完成一支(两个篓是一支)赚两个工,父亲编得既快又好,一天总能赚到两三个工分。俗话说“编筐编篓重在收口”,那时他经常把待收口的篓子带回家让我当他的小帮手盘扭篓口。只见他用铁钳般的手握紧一束用作收口的细木条用力一扭顺势绕过前面两束,尖稍朝外按压在口边上,按父亲的吩咐我用力拉紧。接着父亲用同样的方法把前面的木条一扭一绕丶一穿一压、一束接一束依次紧密而均匀地扭压在篓口上,我同时双手交替帮他拉紧木条,不一会儿一个麻花样的漂亮口边在父亲力量与技巧的双手中浑然天成……
父亲的同胞兄弟姐妹中数姑姑最大取名四成,大伯次之唤作五保,本来是家中的老大老二可为何叫四和五呢?小的时候我因此问过父亲。父亲告诉我:在姑姑出生之前奶奶已生过三个孩子,可不知何故而夭折,姑姑算是家里第四个孩子,故取名四成,意在让孩子成活之意。几年之后大伯出生了,家添男丁,喜气盈门。

父亲作为家里的最后一个孩子,出生在全面抗战爆发的两年前。当年祖父已年近半百,靠仅有的四五亩薄田维持全家生计。在那战火连绵的年代,父亲整日担惊受怕、东躲西藏。恐惧和艰辛占据了他的整个童年。永远不会忘记在他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天,爷爷带他到叫“顺里崦”的地里锄禾苗,时近半晌父亲看到北梁上的消息树(一棵插在地上的枯树)突然倒地。他知道日本人可能要进村了,巨大的恐惧使年幼的父亲身体不住地颤抖,惊慌地扑在爷爷的怀里说:″爹…日本人来…来来了!…”这时远处传来″日本人来了!快跑!赶快跑!…”急促的吆喝声。爷爷急忙拽着父亲向就近的一条深沟奔跑……
我们村最典型的地貌就是高梁夹着深沟,人们为了躲避战乱,在沟的隐蔽处凿出一个个地窨,口小而肚阔,小的可容纳三五人,大则可容十几人。逃出来的人们从窨口匍匐而入,最后一人要用事先备好的树枝杂草等遮挡洞口做为隐蔽。所有进入的人不管大人小孩必须严禁出声,哪怕是襁褓中的婴儿一旦哭闹也会被大人将衣物等无情地塞入口中以绝其声。也难怪,在那个充满恐怖的年代,小儿的一声啼哭很可能让所有的人命丧九泉!
后来父亲每每回忆起此事都还显得那么害怕,因为就在那天爷爷将他连拉带拖刚刚跑在通往凿有地窨的沟口,与一队迎面而来的日本兵撞个正着,父亲一个迟顿小手从爷爷的手里滑脱,爷爷借着与父亲脱手之力闪进了沟里避开了日军的视线,可幼小的父亲手里攥着一根一端带环的铁棍僵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已经听到日本兵在咦哩哇啦讲着听不懂的鸟语,日本靴踩踏路面发出的咔咔声犹如死神的脚步由远而近,一秒、两秒……父亲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突然他感觉一股巨力从他手里夺走了铁棍,他本能地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日本兵凶神恶煞似的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父亲脑袋嗡的一声眼冒金光,可怜他因恐惧已失去痛觉,只是一个趔趄之后又勉强站立,可瞬间,那个恶煞又用夺过父亲的铁棍照着他的后腰猛地来了一下,幼小的父亲再也无力站稳顺势扑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一跌一撞连滚带爬地回到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的他已经不会说话,因为日军的一记耳光早已把他的下颌骨打的脫臼!奶奶噙着泪,心痛地用热毛巾轻轻地为父亲擦拭着脸上的血污和泥浆,非常自责的爷爷左手托住父亲的后脑勺右手抚着父亲的下颌骨轻轻地说:”四儿啊,忍着点儿!”说话间右手向上用力一顶,″啊呀!”随着父亲一声惊叫脱臼的下颌归位…..

岁月走过一个轮头,父亲在私塾读到八册,相当于现在的小学四年级。虽然只有十二岁的他已经长的三粗五大,比同龄的孩子几乎高过半头,所有人都不把他当孩子看。那时爷爷己年逾花甲,大伯因脚生恶疮落成残疾,三伯时值年轻,但在前线杀敌,报效国家。可怜他尚未成年就不得不挑起生活的重担。从此他便随年迈的爷爷赶着与他整日为伴的小毛驴劳作于田间地头,面向黄土背朝青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犁耙点播,事必精心。为的是秋天有个好收成。他的勤劳换来了全家的温饱。后来父亲告诉我们那年家里得到了每亩成石的好收成。丰收的喜悦冲淡了大半年的艰辛,父亲觉得付出的辛苦值了!
秋耕是旱地种植顶重要的农事。爷爷每天半夜起来为小毛驴加上草料,太阳一竿子高父亲便赶着驴儿带上鼓鼓的一兜草料、碗口大小的一个玉米窝头(驴子和父亲的午餐)及犁磨出地了,他甩出一对鞭花,发出两声脆响,行走在通往地头的陡峭而蜿蜒的小路上,身后留下一串人畜混杂的脚印……
来到地头,父亲把搭在牲灵背上的两根绳索解开,通过一根带环的横木与犁耙勾连起来,再把一根细长的绳子(这根绳子叫长缰,是耕地时调整牲口的方向用的)对折后,挂在的犁耙的扶手上, 绳的两端分别系在驴的“笼头”左右,(笼头是装在马或驴等牲口头上的绳套,与缰绳连在一起)所有的“零部件”都各就各位之后,″嘚儿驾!”随着父亲一声出发的口令,驴儿向前用力一挺,铧尖便深深插入泥土之中,父亲一手握住犁扶手,另一只手抓起长缰,眼睛盯着匀速向前的砣头(装在犁耙前面的小轮儿或木块,上下可调整犁地的深浅,左右能看到犁地的宽度。)“噌噌噌……”随着犁铧破土的沉闷之声,脚下的土地便接连不断地被翻卷起来。
父亲从早到晚与他的驴儿朝着同样的方向踏着一致的步调在他深爱的土地上无数次地循环往复,褐色的泥土似翻卷的浪花在他的脚下游动,散发出一股股清新的气息。近处,泛着秋色的草丛里一群鸟儿在叽叽喳喳点点觅食。极目远眺,那一片熟悉的小树林已经褪去了夏天的绿,染上了秋日的黄。时已过午,此刻的父亲早已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他甩脱驴儿身上的绳线,聪明的驴儿已经知道要进餐了,于是前腿一曲侧卧于地,甩头蹬腿连续三个滚翻,起身抖落身上的浮尘准备就餐,饥渴难耐的父亲顾不得喝一口水便把草料兜挂在驴的脖子上,驴儿欢快地吃着草料用大大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它的主人。父亲爱惜地用手摸了一下它汗津津的前额,然后拍了拍手上的土开始准备自己的午饭,他拣了一小堆干支条,用一把茅草将其引燃,一阵浓烟过后,就地取一土块置于火堆旁,并将备好的干粮靠在前面,不断翻弄,一股食物焦糊的香味扑鼻而来,不一会儿一个普通的窝头已经变的外焦里嫩。此刻父亲迫不及待地拿起有些烫手的窝头,两手快速地交替着,用力吹去上面的灰土,一阵狼吞虎咽…中午小憩半个时辰又开始干活了……
父亲出生在解放前,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渡过童年,念过四年私塾,经历了土地改革、农业合作社。上一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父亲欣喜若狂,没日没夜地在他深爱的土地上精耕细作,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善于把一些种田的经验用一个农民最朴实的语言表达出来,如″秋要深耕,春要浅播;连锄三遍田,赛如一场雨……”他把土地比作刮金板。在他眼里土地是他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与他有着终生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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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郭秀根,男,山西省五台县人,1962年生,1981年毕业于忻州师范学校。大专学历,爱好书法、写作。就职于五台建安学校。《绝对文学微刊》征稿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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