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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琼散文|春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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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琼，女，1986年生于吉林省蛟河市，毕业于牡丹江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校期间与学友创办文学社，并出版报纸《镜泊学魂》，自2003年起开始在《蛟河市作文报》上发表散文、诗歌，吉林市诗词学会会员，现就职于蛟河市漂河镇人民政府。
我始终认为，东北这地方是没有春天的。尽管也和中华大地上任何一个地域一样，一年当中总会经历过立春、雨水、惊蛰、春分、谷雨，但由于位置和气候的偏差，东北的春天实际上就是冬天。就像现在，春节已过，早春二月的光景，虽然时节尚早，但毕竟已是春天。这里的江河还是僵硬的冰封，雪橇仍旧可以在上面畅通无阻；风从脸上刮过，照旧会感觉到疼痛；地面上、屋顶上、树枝上还是去年的积雪，一片皑皑。直到清明前后，近前的冰雪消尽，气候开始格外的干燥，无论是大街上，还是羊肠小道，亦或是田间垄头，随处可见风沙黄土，若是立在一个能够看清远处山顶的地方放眼望去，那尚未化透的白雪还是零零星星的点缀其上。等到泥土彻底解冻松软、耕牛遍地、嫩草钻出了头来，杨柳大片大片的换上绿装，已是快到立夏了。就这样尚未感觉到春的到来而直接送走了春天，穿越到了夏天。
这两日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当然东北在春天下雪也是很常见的。有时还是鹅毛大雪，比冬天的时候气氛还要浓厚，若是头一次到这里来见到这情景，会让你觉得时光仿佛错乱，不知置身于何时。小清雪当然也是有的，雪片没那么大，一点一点的，甚至不能称之为片，可却密密麻麻的结伴同行，绝不因为形体小就留下更大的空间，也坚硬有力得很，在风力的作用下打到脸上铿锵凝重，一如外人眼中的东北的风土民情与东北人的性格，就连本应该清灵晶莹的雪，都能下出如此豪爽奔放、甚至于泼辣彪悍的风格来。这倒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在江浙一带闲游时的情景，也是一个早春的时候，那边的天气也还没有开始回暖。
人们都说江南的冬天不常下雪，春雪就更得一见了，而我先前曾在梅雨时节到过那里，彻头彻尾的品尝了一回最“江南”的味道，却从未在冬春之际去领略过那里的与众不同，没想到第一次去赶上这时节竟遇到了一场春雪。那一次，本也是一个失落的人带着一怀愁绪去慰藉心灵，一路之上，一如一个孤独的飘零客，像极了郑愁予在那首《错误》中所写的境遇：“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底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傍晚时分，夜还没有来到，风吹得有些紧，但与东北的风比起来不那么寒冷、也不那么干燥，带着很多潮湿的的成分，弄得人浑身有些针尖轻刺的感觉，虽不是很疼，但却坐立不安。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眼前竟然轻柔的掠过雪花来，婉转优柔的在空中跌宕，雪片也是不大，类似于东北的小清雪，但没有那么稠密、那么坚硬，伸手一接就融化了，也并没有感到打在肌肤上的疼痛。闭上眼睛深呼吸用嗅觉去触摸，闻到的是江南小菜的清甜淡香和吴侬软语的悠扬流畅。睁开眼睛去看时，眼前正开着几树朱砂梅，本来白天已经开了一天，看着也与普通的花无异，好则好矣，却并没有带给我内心多么大的撞击。
但此刻在雪中观梅，竟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状态。梅树的枝干本就疏影横斜，大多细且横斜多姿，不像杨柳那般粗壮，也不似松柏那般挺直单一，花开又朵小，没有牡丹、月季、芍药那般恣意的硕大张扬，尽管朱砂梅比较特殊，枝条或直伸或斜展，不下垂成拱形也不扭曲，但在江南的风雪中瑟瑟发抖又不肯屈服的样子，那一身傲骨着实美出了另外一种独特的味道。到了夜里，雪停了，我伏在水边的栏杆上看远处有一条小船荡在江南春雪夜中央，让月光铺满了我的背，仿佛一首古相思曲在流淌，琵琶弦上，纤纤玉指拨动出光阴的寂静。俄而，一旁梅枝轻颤了一下，我用眼角瞥见一层清雪落在我散在肩臂的头发上，带我转过头去想要仔细看时，它已由白色渐变成透明，正像泡沫一样慢慢消失，只留给我一丝薄凉。水面上没有被冻住，不像东北的江河那样冰封，只有几块薄如蝉翼的冰纱浮在上面，冰纱的上面又浮着傍晚刚刚下过的雪。我掏出满腹的愁思置于其上，任它们静静的沉下去又浮上来，浮上来又沉下去，如此循环往复，浸透了过往与未来。
我想起了独居孤山种梅养鹤的林和靖，不知他每日在山园梅下、放鹤亭中都在想些什么，他在那个世道里隐居是怎样的“众芳摇落独暄妍”，又是如何的在中国的文人中占尽了风情，是否也是看到了这样的景致才写出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千古佳句来。而据说，梅妻鹤子也并不是他真的将梅花当做了妻子，他曾作过一首长相思：“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想来和靖先生也是有过一段情感经历的，只是不知为何原因无疾而终，据说，有考古发现他的墓中有一件陪葬品，是一根女子的玉簪，倘若他真的以梅为妻，这古代女子不轻易赠人的贴身之物又从何而来，那一首情真意切的《长相思》又如何得出呢？我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再望向水面时，天上那半个月影正映在波光处，仿佛月亮掉进了水中，捞又捞不起来，按又按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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